天微微亮，宋予秋就醒了。

顾其琛还在睡着，她的手机震动起来，界面上显示着‘茜茜’。

宋予秋刚接通电话，女儿顾亦茜的声音就传了过来。

“妈，我进公司了。”

宋予秋眼眸沉了沉，低声回复。

“嗯，你从大一就开始进公司实习，应该知道哪些人能信，动作快一些。”

女儿沉默片刻，声音带上鼻音。

“妈，钱对我来说不重要，我只想你最后的人生能开心快乐，我来陪你好不好？”

宋予秋剧烈地咳嗽起来，血腥味直窜鼻腔。

她曾经也这么以为，所以才流落到这一步。

“别说这种傻话，记住，那公司有妈妈的一半，那是你应得的。”

顾其琛铁了心要把公司留给他未出世的儿子，想用钱打发她和女儿。

可女儿，是宋予秋绝不能触碰的底线。

她看着天边的晨光，轻声道：“茜茜，妈妈想要你未来的整个人生，都璀璨开心。”

等宋予秋买完早餐回来，顾其琛也醒了。

吃完早餐，宋予秋说：“我买了祭品，陪我去祭拜一下爸妈吧！”

到了墓碑前，宋予秋将祭品一一摆好。

看着爸妈墓碑上已经泛黄的照片，她声音发颤。

“爸妈，女儿不孝，这么久没来看你们。”

“你们走的时候，我答应你们……会幸福，会守好这个家，对不起，我食言了。”

顾其琛在旁边沉默着站了会儿，不知想到什么，退远了些。

宋予秋眼睛渐渐湿润，声音也压低。

“过几天我就要和顾其琛离婚了，他有了新的家。”

“妈，我没有家了……”

她想起宋父宋母在世时，总把顾其琛当亲儿子疼。

过年的红包给他的比给自己的还厚。

炖了鸡汤也第一个给他盛，怕他在自家受委屈。

他们总说：“我们对其琛好，等我们不在了他就会对你好。”

可他们不知道，人是会变的。

耳边传来山风呼啸，吹碎那些没人倾听的低语。

宋予秋抹了把眼泪，站起身朝远处的顾其琛喊道：“走吧！”

顾其琛顿了一会儿，突然跪下来朝宋家父母的墓碑磕了三个响头。

紧接着他起身走到宋予秋身边递给她一方手帕。

“擦下眼泪。”他不自然僵直了身子。

宋予秋接过了帕子，又客气道：“谢谢。”

顾其琛叹了口气。

“不管怎么样，你都是我的发妻。离婚后你遇到什么事我都会尽力帮忙。”

宋予秋捏着手帕的手紧了紧，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说道：“确实有一个忙需要你帮。”

顾其琛愣了一下：“什么忙？”

宋予秋抚摸着照片上父母的脸，努力抑制着内心的悲伤。

“如果我死了，大概要麻烦你把我和我爸妈葬在一起。”

闻言，顾其琛脸色一变。

“好好的，你说这些晦气话干什么！”

宋予秋摇摇头：“怕以后有个意外，没机会再安排这些事。”

离开前宋予秋回头看了一眼，用只有自己能听清的声音道。

“爸妈，我很快，就来陪你们了。”

回去后，两人在老家又待了两天，然后再次启程去了第二个目的地。

他们结婚的地方。

那是一个南方临海的小城。

二十年前他们在那儿租了间地下室。

夏天热得像蒸笼，冬天风从窗户缝里灌进来，冻得人直哆嗦。

那时的顾其琛在外跑业务，宋予秋在小饭馆当服务员。

他们每天最开心的事，就是晚上躺在硬板床上，数着皱巴巴的零钱。

顾其琛发迹后，宋予秋便将这个地下室买了下来。

宋予秋推开地下室的大门时，一眼看见墙上贴着的结婚照，只是玻璃裂了道缝。

照片里的她扎着马尾，鼻头红红的。

而顾其琛穿着借来的西装，笑得一脸傻气。

顾其琛越过她，走到照片前，有些诧异：“这张照片你还留着？”

宋予秋点头：“这是我们的第一张合照，我怎么舍得弄丢。”

男人的眼中多了一丝怀念。

“我还记得拍这张照那天，我们钱包被偷了，拍照钱也没了。”

“你蹲在照相馆旁边大哭，我怎么哄都没用，最后是老板看你可怜，赊账让我们拍的。”

宋予秋走到他身边，摸着照片上自己年轻的脸。

“从照相馆出来后你说，等以后有钱了，一定给我补个更好看的结婚照。”

顾其琛别开眼眸，为自己找补道：“抱歉，我太忙了。”

宋予秋嗯了一声，没拆穿。

顾其琛不是忙，只是不愿再为她花时间了。

或者说，她已经不值得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