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先生，这枚‘永恒星光’是我们店的镇店之宝，全球**一枚，寓意是‘唯一的爱’。”
柜姐的声音甜得像刚从蜜罐里捞出来，脸上挂着职业化的标准八齿微笑，看我的眼神，像在看一头即将被宰的、油光水滑的肥羊。
林舟面无表情地看着那枚躺在丝绒盒子里的钻戒。
嗯，确实亮。
亮得晃眼，亮得让他有点想打哈欠。
“唯一的爱？”林舟心里的小人儿已经开始抠脚了，“可别了，上一个这么说的，已经被我扔进黑名单了。”
但他脸上还得绷住，维持着一个深情且多金的形象。
毕竟，为了今天这个大场面，他已经彩排了三个月。
七年了。
他和沈若，从大学校园里手牵手压马路，到如今一个成了创业公司的美女老板，一个成了自由自在的咸鱼插画师。
整整七年。
朋友们都说，七年之痒，该办点正事了。
林舟觉得也是。
所以，他今天来了。
带着他这几年攒下的所有家当，准备换回一枚戒指，和一个“愿意”。
“包起来吧。”林舟挥了挥手，姿态拿捏得像是偶像剧里随手买下一栋楼的霸总。
实际上，心在滴血。
淦！好几年的鸡腿没了！
柜姐的眼睛“biu”地一下亮了，动作麻利得像是在抢双十一的**款。
“好的先生！您女朋友收到一定会非常惊喜的！”
林舟扯了扯嘴角，算是笑了一下。
惊喜？
何止是惊喜。
他连求婚场地都订好了，就在他们第一次约会的那个湖边餐厅。九百九十九朵玫瑰，小提琴乐队，还有挂在热气球上的巨幅横幅——“沈若，嫁给我”。
土是土了点。
但他寻思着，沈若应该吃这一套。
毕竟，哪个女人能拒绝这种砸钱又用心的浪漫呢？
他林舟，今天就要从一个男朋友，升级成未婚夫！
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。
手机“嗡嗡”震动了一下。
是沈若发来的微信。
【若】：舟舟，江湖救急！十万火急！速来公司！
林舟眉头一挑。
怎么了这是？公司服务器被黑了？还是对家又来挖墙脚了？
他拎着那个装着他全部身家的小袋子，一边往外走，一边回拨电话。
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来，背景音乱糟糟的。
“喂？沈若？出什么事了？”
“林舟你快来！”沈若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飘忽，带着一丝莫名的亢奋，“我跟你说个事，你可千万别激动！”
林舟心里“咯噔”一下。
这话术，他熟啊。
一般接下来都不是什么好事。
“你说。”他深吸一口气，做好了心理准备。难道是公司资金链断了？没事，他刚“斥巨资”买的戒指还能退，大不了……
“我跟许源领证了！”
林舟：“……”
林舟：“？？？”
林舟大脑当场宕机。
蓝屏了。
滋啦滋啦地冒着火花，最后“砰”的一声，烧了。
他感觉自己好像幻听了。
“你说什么？跟谁？领什么？”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，感觉自己的声带都生锈了。
许源。
沈若那个新来的男助理。
一个长得人畜无害，说话细声细气，看见他还会脸红叫“林哥”的……小奶狗？
领证？
领什么证？准迁证？健康证？还是……
结婚证？
“哎呀，就是结婚证啦！”沈若的语气轻快得像是在说“我中午吃了份麻辣烫”，“你赶紧过来，我当面跟你解释！这事儿说来话长！”
电话被挂断了。
林舟站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商场门口，手里拎着一枚价值不菲的钻戒，像个被戳破了的气球。
周围人来人往，欢声笑语。
他觉得自己像个误入片场的路人甲，剧本上明明写的是浪漫爱情剧，怎么导演临时给换成赛博朋克荒诞剧了？
他低头，看了看那个精致的礼品袋。
又抬头，看了看湛蓝的天空。
风好大。
吹得他有点想哭。
但他没有。
他只是缓缓地，缓缓地，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。
“淦！”
十五分钟后，林舟出现在沈若的公司门口。
前台小妹看见他，眼睛一亮，甜甜地叫了声：“林哥来了！沈总在办公室等你呢！”
林舟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。
他熟门熟路地走到最里面的总裁办公室，门没关。
他一眼就看到了里面的三个人。
沈若，他的七年女友，此刻正意气风发地坐在老板椅上，手里拿着两个红本本，晃来晃去，像在炫耀新买的包。
许源，她那个男助理，局促不安地站在一边，眼眶红红的，像只受了惊的小兔子。
还有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，一脸“我是专业的”表情，正拿着份文件让沈若签字。
“沈总，这份是婚前财产协议，您确认无误就可以签字了。签完之后，您和许先生在法律上就是夫妻关系了，但双方财产独立，互不干涉。”律师公事公办地解释道。
林舟站在门口，像一尊石化的雕像。
好家伙。
他还真是来“捉奸”的？
不，不对。
这比捉奸还**。
人家这都是正规流程，持证上岗。
沈若一抬头看见了他，眼睛瞬间亮了，朝他猛招手：“舟舟！你来啦！快来快来！”
那热情洋溢的样子，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领奖的。
林舟面无表情地走进去。
许源看到他，头垂得更低了，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：“林……林哥。”
林舟看都没看他。
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在沈若手里的那两个红本本上。
鲜红鲜红的。
像他此刻正在滴血的心。
“沈若，”他开口，声音嘶哑得吓人，“谁能给我解释一下，这是在上演哪一出？”
“别急嘛！”沈若把红本本往桌上一拍，拉着他就往旁边的沙发上坐，脸上是那种他熟悉的、干了“好事”之后求表扬的表情。
“我跟你说啊，这事儿是个意外，但也是个好事！”
林舟：“……”
我可去你的好事吧！
他内心的小人儿已经开始掀桌了。
“许源这孩子，你不是知道吗？家里逼他回去结婚，给他找了个当地的富婆，比他大十几岁那种！”沈若压低了声音，一脸神秘。
林舟眼皮跳了跳。
这情节，有点耳熟。
“他不愿意啊，就跑出来了。结果他家里人昨天追到这儿来了，说今天就要把他绑回去！我这不是……没办法嘛！”
林舟深吸一口气，努力让自己的表情不那么扭曲。
“所以，你就跟他结婚了？”
“对啊！”沈若一拍大腿，仿佛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，“我俩领个证，他就是已婚人士了，他家里人总不能强迫一个已婚男人再去结一次婚吧？这可是重婚罪！犯法的！”
她说完，还得意地挑了挑眉，一副“快夸我聪明”的模样。
林舟沉默了。
他感觉自己的三观，连同他的爱情观，正在经历一场十二级的台风。
不，是海啸。
不，是核爆。
他看着沈若那张明艳动人的脸，那张他爱了七年的脸，第一次觉得如此陌生。
为了帮一个刚认识不到三个月的助理逃避催婚……
她就……随随便便地……跟人家领了证？
那我呢？
我们这七年呢？
我手里这枚戒指呢？
拿来给你当新婚贺礼吗？！
林舟的嘴角疯狂抽搐，几乎要压不住心里的那头洪荒猛兽了。
“妙啊！”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，甚至还鼓了鼓掌，“沈总果然是干大事的人，这波操作，我愿称之为当代活菩萨，普渡众生，功德无量。”
他这阴阳怪气的调调，沈若终于听出点不对劲了。
她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，小心翼翼地凑过来：“舟舟，你……你生气了？”
林舟缓缓扭过头，看着她。
他没说话。
但他的眼睛里，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温柔和宠溺。
只剩下一片死寂的、冰冷的、如同西伯利亚寒流过境般的荒原。
他笑了。
笑得比哭还难看。
“没有啊。”
“我怎么会生气呢？”
“我只是在想，咱们这求婚仪式……是不是得改改？”
他顿了顿，慢悠悠地，一字一句地说道：
“改成……庆祝你新婚快乐的派对，怎么样？”